“什么??”本多正信只觉得一阵眩晕。
百地宗秀迟迟不来报道,东方不败和令狐冲在即将进入陷阱的前一刻突然消失、最善于追踪的伊贺忍者全军覆没,能在战场高速传递情报的游隼被猎杀殆尽。
这个信息就像一根绳索,把前面零碎发生的情况全部穿在一起。
事情真相大白,百地宗秀叛变了。他先前一直都在演戏,一直隐忍到最后一刻,在最后一个环节才出手破坏整盘计划。
这个扶桑的败类!!
看着如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十几条大小道路,在失去有效追踪后本多正信根本无法判断他们究竟向那边去了。如果把人马撒开分别追捕,将会严重削弱己方兵力,纵使某路撞大运追到了怕是也拦不住。
丰臣秀吉已死,如果不能拿下东方不败的人头,不但没法跟近卫前久交代,只怕大阪城里哪位也不会善了。
本多正信轻叩额角,光亮的脑门上已泛起一层汗珠。
望着一片混乱的德川系人马,安平侯笑眯眯扇着扇子,故意高声道:“刚才还胸有成竹,现在就乱七八糟,汗青,我这会也想起一句扶桑的谚语。”
“不知侯爷说的是哪一句?”汗青和上司一样,对扶桑人素无好感,当然也舍不得放过任何一个让他们吃瘪的机会。
安平侯闭目想了想才恍然道“叫做猴子也会从树上掉下来。”说完他迈着方步走到本多正信身边,合上折扇悠悠道:“哎,看来你们的狗好像不太听话。”
本多正信的表情就像被人塞了一嘴马粪,他嘿嘿笑笑,低声道:“侯爷,请借一步说话。”
安平侯展颜而笑。
交易开始了。
两人前行到一处土坡,开始窃窃私语。有时某方还坚决摇头摆手,而后又打着手势,反复讨价还价。
顾长风冷眼旁观,心中暗自喟叹。在他看来今早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多余。以扶桑和大明如此雄厚的阵容,根本不必那么麻烦,只消等东方不败和令狐冲杀死丰臣秀吉后一拥而上。以安平侯、姬无双、德川家康三大高手正面对敌,其余人在外伺机而上。东方不败武功再高也架不住车轮战消耗。
但顾长风也明白这个看似简单的计划没有实现的可能。近期经历已经教会他有时要从军事以外的角度看问题。大明和扶桑仍处敌对,双方纵然为了某些目标暂时合作,但绝不会同心戮力。唯一的解释是各有算计,保存实力。大家都把心思都用到钩心斗角,死道友不死贫道上去了,互相掣肘,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。
“师叔,你能来真是太好了,你终究还是没有忘记国家大义。”紫阳迟疑了下指着顾长风花白的头发又道:“你的头发、、”
“我也没有忘记她。”顾长风心中默念,他拍拍师侄的肩头,笑笑没有说话。
安平侯和本多正信结束谈话,一起向本阵返来。
“该我们上了。”顾长风握紧剑柄,一带缰绳,胯下坐骑啾啾长鸣中迈开四蹄。
黄昏已快要过去,稀薄的暮色悄然掩上天空。在某个道路岔口,贾布正蹲下仔细看着地面上两行浅浅的足印,这已是他查看得第八条道路,每条道路都有一段不长的足迹,从入口开始,然后半途凭空消失。
他身后刨去明国使团,还有本多忠胜率领的三百骑兵,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背后。三百多人的呼吸在沉默中带来无声威压。
但贾布丝毫不为之所动,只是专心的察看地面,尔后又起身向四下走动,来到几棵树间先是摸摸树干,然后跃起钻入树冠。
过了一会贾布左掌中握着一物,走回到安平侯马前:“侯爷,关于东方不败的去向,我已大概有了眉目。”
“快说他去了哪里?”安平侯立刻追问。
贾布没有马上回答,他转动头颅,遥望淡黄的西方天边。眼中不见往日木讷瑟缩,反倒平添些许迷惘凄惶。他叹了口气,话音沉重:“我是十五岁那年入得神教。不是在苗疆,而是在福建。是墨右使她一手提携,引我加入神教,给我富贵。那****遇到她,也是这个时辰,这般天色。”
“侯爷问你东方不败跑去哪里,你在这瞎扯什么!”紫阳不耐烦得打断他。
贾布充耳不闻,径自继续说着:“我有了钱,就想要更多。后来随墨右使回返苗疆遇到任我行,他许诺给我更多的钱,让我当神教长老。我应了他,出卖了墨右使,亲眼看着她的头颅被砍下踩在任我行脚底。可我在笑,因为那天我真的当上青龙堂长老。再后来,我暗算东方不败失手,为了保命就跪地乞降,反过来出卖任我行。最后东方不败坠崖,我又投靠朝廷。这一路走来,叛变是轻车熟路,骨头是越跪越软。我知道列位大人心里怎么看我,吕布不过三姓家奴,我贾布比他还多了一姓,这般厚颜也算是古来罕有。好啦,神教没了,我也落得今天这个下场。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,纯属咎由自取,自己作孽落得。”
末了贾布手指疤痕满布的面孔仰天惨笑,笑声如厉枭夜啼,充满了悲怆和酸楚,令人听了说不出的难过。
他虽然依托朝廷获得庇护,但那些不堪入耳的讽刺却无时无刻不在灼伤他的心灵。虽然背叛是不得已,但叛徒历来是最被人非议鄙视的。在旁人眼中他这样屡屡背叛的人还有谁不能背叛呢?听着别人冷冷的讽刺,贾布真可谓是外惭清议、内疚神明。
眼见贾布当众旧事重提,自揭疮疤,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安平侯望着大异常态的贾布,捻须不语。
田启云有意拍马屁,把手里马鞭凌空一甩:“去你娘的,谁有兴趣听你们蠢狗自己狗咬狗的那些烂事,侯爷等你回话呢!别不知死活!”
“你再敢说一声蠢狗,我现在就杀了你!”
贾布猛然抬起头,面容立时变了,两道凶恶的目光犹如击穿乌云的闪电。
田启云胯下坐骑感到对面的杀气,本能的连连后退。
“你、好大胆!反了,反了。”田启云见一贯逆来顺受,被他恣意凌辱的贾布今天竟然公然顶撞他,气的真想马上拔剑砍了对方。但他偷眼一瞄,己方的人无论是安平侯、顾长风、紫阳还是姬无双都没有动怒的表示。他自忖单打独斗未必是贾布的对手,只得恨恨作罢。
“真是一个感人的自省。”安平侯一直耐心听完贾布的发泄,最后才摊开手总结:“可回忆再美,也只是过去,未来才是人真正可以掌握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