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锅头一愣,忙问道:“你有甚主意,可让大家伙安然下去么?”
赵武摇摇头道:“没有,不过二锅头请看,既然那边有条铁链通下这深渊,那么此前定有人曾下去过,只是咱们不知他有甚么避开下面物事的法子,还是不要贸然下去的好。”
一个马脚子在一边听得不服,道:“我说赵武,你也莫长他人威风,都是一样的人,怎么的他下得,咱们就下不得了?”
赵武斜了他一眼,道:“都是一样的人,怎么你当马脚子,有的人当土司做高官呢?”
那马脚子手一搔脑袋,开始怨天尤人,把责任全推到他老爹身上,全怪他老爹没给他一个好家世,不过估计他老爹也不肯代人受过,想必会以此类推,把责任再往上推个十八代。
二锅头也不理会那马脚子的家族内部矛盾,冲赵武道:“不错,人比人气死人,马比骡子驮不成,各人有各人的长处,他人去得的地方,咱们未必也去得,小心走得千年马呐。”
“其实,”赵武叹了口气,对那尚不死心的马脚子道,“大家伙都知道‘象舞’百年难得一遇,甚至究竟有没人遇上过还不得而知,就是说,很有可能,根本就无人从群象埋骨之地取了象牙去,这埋骨之地的凶险可想而知。”
“那依你之见,咱们该怎么办呢?”二锅头动问道。
赵武沉默了一下,道:“有个问题不知大家伙想过没有?咱们在马道上死命追赶的马帮,为何总是追赶不上呢?”
二锅头道:“我刚才也想过这问题,似乎这马帮存心不让咱们赶上似的,而且,我怀疑它们是故意将咱们带到此处的。”
赵武看着他的脸,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:“若说单单将咱们带到此处还无甚大碍,我只怕,”他顿了顿,才道,“连野象群也是它们赶来的!”
话一出口,二锅头就大惊摇头道:“不可能,野象纵横雨林,连天敌都没有,怎会被马帮赶着走呢?”
赵武静静地看着他,道:“闯雨林的马帮,虽说有几条不同的马道,但大家伙都走过,而前面这马帮带咱们走的这马道,谁知晓是甚么马道?我只怕它不是寻常的马帮。”
马帮掌尾王和尚这时开口附和道:“我早说过,自古以来,无数的马脚子埋身雨林,这些死掉的马脚子一辈子赶马为生,死后就转到千百年不曾有人走的荒废马道上来,莫非竟被我说中了么?”
众人在他话声落地时都打了个寒颤。
赵武继续道:“瞧这马帮的行径,倒像是专门走这条马道的,而且,咱们是跟着它来到这里后才发现‘象舞’的,如果说,‘象舞’就是它们造成的,它们走的货,就是这深渊底下的象牙呢?”
和四呆呆地道:“你是说,那马帮将野象群赶到此处自尽,然后下到深渊拾取象牙?这也太匪夷所思了,甚么马帮可驱动野象群,且还让它们跳渊自尽!”
赵武道:“这就是诡谲之处,而且,并非不可能。”
虽然他所说,皆属推测,但确实并非不可能,而如果他的推测一旦是真的,那么这马帮,不但匪夷所思,简直骇人听闻,绝非一般马脚子和骡马组成的马帮能做到的。
众人被赵武说得人心惶惶,也不再惦念着渊下的象牙,只是纷纷询问二锅头,马帮该何去何从。二锅头凝神想了许久,方道:“既然这深渊之下凶险难测,不如我们追上去看看那前面的马帮究竟怎么回事,强似咱们在这胡乱猜测。”
马帮以锅头为尊,马脚子们见二锅头既然发话了,自然赞同,当下就收拾妥当,将货物上了骡马,赵武昏迷刚醒,也不须他动手,自有人将他的事一并做了。赵武站起身子,二锅头就道:“你刚醒转不久,精神不济,况且这马并非马帮中的,就让它驮着你吧。”
赵武站起身子,早看见那匹高头大马被拴在一旁,此刻正瞪着黑乎乎的马眼,静静地看着他,赵武与它眼神对视,竟是打了个哆嗦,扭头朝二锅头道:“我牵着它走即可。”
马帮上了那狭窄的马道,也无人说话,走得沉闷之极,就这么在沉闷中走了半天,天色又渐渐将黑,那马道又窄,马帮只得依次排开,就地歇稍,搭起帐篷,开锅焖饭。
吃了饭,大家伙各自去照看牲口,赵武的“老好人”自此上次走丢了,就一直牵着那高头大马,只是众人看在眼里,都觉得他对这万中选一的好马并不上心,没有一般马脚子对骡马的亲昵劲。马脚子都念旧,一人一马往往会在一起十数年,相依为命,感情极深,大家伙只道他一时无法接受其它的马,也不以为奇,只有明眼人才依稀觉得古怪,既是因为对“老好人”割舍不下,才无法接受这马,那么何以“老好人”走失了这许久,赵武也并不上心呢?
赵武吃完饭,将“莲花”一甩,连茶也不喝,就要回帐篷歇稍,王和尚和几个马脚子在后头叫他,他也恍若未闻。二锅头阻住了他们,道:“赵武精神不济,要早些歇息,就随他去吧。”
众人喝完茶,各自收拾了“莲花”,也要回帐篷,这时,检查骡马的王和尚回来了,脸色怪异地道:“那马不见了。”
他说的正是赵武负责的那匹高头大马,一般马帮中的骡马都会紧随马脚子,不会偏离马道,因此很少会走失。二锅头眉头一皱,道:“莫非这马真不是马帮中的么,怎么如此轻易走失?”
王和尚应声道:“想是咱们歇稍焖饭的时候走失的,这马没在帮里认主,赵武又是精神不济,所以野了些。你看,让谁去找找?”
马帮规矩,谁照看的骡马走失了,就由谁去找寻,这马是赵武照看的,自然不好让他人去找,二锅头沉吟了一下,还是道:“你跟赵武说声吧。”
王和尚点点头,到赵武的帐篷中,刚跟赵武打了个照面,就大吃一惊,只见赵武脸色苍白,面无血色,竟独自一人躲在帐篷之中哆嗦不止,王和尚看他神色,好像受了甚么惊吓一般,连忙问他出了甚么事。
赵武见有人进来,神情却一下淡定下来,若无其事地道:“有甚事么?”
王和尚狐疑地看着他,见他神色自若,也不好再问他,只跟他说了那马走失的事,赵武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下,随即就道:“我去找找。”
这本是他分内之事,王和尚也不好劝阻他,却在他跨出帐篷之时,忽然开口道:“我也与你一起去找找吧。”赵武精神不济,有个人跟他一起去,也属正常。那赵武听得王和尚要与他一起,竟是蓦然松了一口气,身子明显放松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