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着青铜碎屑在祠堂废墟间游荡,刘玄攥紧掌中犹带余温的长生锁。林晓雪的残魂化作青鸾剑穗上一缕冰蓝流苏,在血色朝霞中忽明忽暗。他俯身拾起半片月光石残骸,石面倒映的瞳孔里,两道纠缠的紫金星纹正顺着眼尾蔓向鬓角。
三丈开外的断柱旁,七岁模样的谭小枚正踮脚去够悬在空中的青铜镜碎片。她藕节似的手臂穿过虚影,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,整座废墟突然漾开涟漪。
刘玄箭步上前却扑了个空。青铜镜碎片嗡鸣着拼合成完整圆镜,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废墟,而是座雕满星轨纹的八角井台。井栏上坐着的少女约莫豆蔻年纪,月白襦裙沾着星砂,正将染血的丝绦系在井口辘轳,正是十二岁时的林晓雪!
镜中少女忽然抬眸,瞳仁里流转的竟是二十八宿星图。她解开发间银铃系在丝绦末端,铃身刻着的玄字刺得刘玄心口剧痛。
镜中画面突然扭曲。青焰凝成三足金乌扑向井口,却被井底伸出的青铜触须拽回深渊。林晓雪的虚影在井边碎成星芒,其中一缕穿过镜面没入刘玄眉心。剧痛中,他看见自己浑身缠满星轨线站在青铜巨门前,门缝里渗出的暗金液体正化作三百婴儿骸骨攀上脚踝。
祠堂残存的西墙竟化作晶莹镜面,镜中老妪额间星纹与谭小枚锁骨下的图案如出一辙。她枯槁的手指穿透镜面,指尖悬着的血珠里裹着枚凤凰晶体:“九代魔胎睁目时,三百星骸照归途。”
血珠坠地绽开莲形火焰。火舌舔舐过的砖石纷纷立起,拼合成九宫格状的镜阵。每面铜镜都映出不同时空:东北角的镜中,父亲正将长生锁系在婴儿颈间;西南角的镜面里,三长老撕开胸膛取出嵌着月光石的魔心;而中央最大的菱花镜中,谭小枚透明的身躯正在青铜门后绘制星图。
老妪的珊瑚杖突然敲击镜面。所有镜像同时转向刘玄,镜中人的动作却与他截然相反,当他抬手抚剑,镜中人正将青鸾剑刺入心口;当他后退半步,镜中人反而向前扑来。
刘玄旋身避开东北角镜中刺出的虚剑,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在镜阵外徘徊。正待细看,中央菱花镜突然射出血色光柱,镜中映出谭小枚的星图!
“玄黄之门,需要九代血脉献祭。”
老妪的皱纹里淌出青铜汁液,“你父亲献上三百星骸,三长老奉出半块月匙,如今该你了”
她突然撕开脸皮,皮下涌动的根本不是血肉,而是缠绕星纹的青铜触须。刘玄挥剑斩断缠足的锁链,青鸾剑触到镜面竟激起钟磬之音。音波震碎了三面铜镜,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碑,碑文记载的正是刘氏初代家主以血亲炼化玄黄之门的秘辛。
刘玄忽觉怀中长生锁发烫,锁芯处跳动的半颗心脏突然投射出虚影,浪琴山巅的云海中,竟悬浮着与青铜巨门完全相同的镜面之门!
老妪发出凄厉尖叫。她珊瑚杖上的凤凰晶体离体飞向青铜碑,碑文如活物般扭动重组。当最后一道笔画落成,刘玄看清那是用星纹写就的预言:“七月初七子时,魔胎心血染镜月,玄黄之门洞开,三百星骸归位。”
剑穗蓝光暴涨。林晓雪的残魂强行凝成人形,半透明的指尖点在刘玄眉心!残魂碎成星芒的刹那,刘玄看见每粒光尘里都映着林晓雪坠井前的画面。
暴怒催动血脉沸腾。刘玄瞳孔中的星纹首次完整浮现,青鸾剑感应到主人杀意,剑身腾起的已非猩红剑芒,而是裹着星砂的玄黄之气。剑气横扫之处,铜镜尽数化作青铜汁液,老妪的珊瑚杖在触到剑锋瞬间便灰飞烟灭。
“逆子,你敢!”
老妪残破的身躯发出多重混音,“镜月之劫早已注定”
刘玄横剑格挡,却见每滴铜汁落地都化作巴掌大的镜面,镜中俱是谭小枚在门后呕血绘制星图的场景。无数个谭小枚同时抬眸,沾血的指尖在镜面写下相同的血字:“浪琴山西麓,子夜镜影重合时。”
地面突然塌陷。刘玄随青铜碑坠入地底,却在失重瞬间看见骇人真相,碑底根系般蔓延的青铜脉络,竟与十八里外浪琴山的地脉完全相连。脉络间流淌的暗金液体里,浮沉着密密麻麻的婴儿头骨,每个头骨天灵盖上都刻着刘氏子孙独有的玄鸟纹。
刘玄挥剑斩向青铜根系。暗金液体喷涌中,他听见三百个重叠的啼哭声,腕间突然浮现与谭小枚相同的星图锁链。锁链自主缠住青铜碑,碑文在玄黄之气的冲刷下显出新篇:“镜月现世需三匙,血脉星骸长生锁。”
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青鸾剑突然脱手飞向黑暗深处,剑鸣声引燃了沿途的星纹萤虫。借着一闪而逝的蓝光,刘玄看见百丈深处蛰伏着巨型青铜轮盘,轮轴处嵌着的正是浪琴山与凤凰山的微缩地貌。而本该是镜月之匙的位置,此刻插着半截熟悉的青鸾剑,正是七岁那年他在井底折断的残剑!
“哥,接住!”
谭小枚的呼唤穿透地层。半块凤凰晶体破土而来,刘玄凌空抓住的瞬间,晶体与长生锁融合成完整的月光石。强光中,青铜轮盘显出其真容,这竟是放大万倍的验魂石,每个孔洞都对应着刘氏子孙的命魂!
月光石嵌入主孔刹那,整个地底空间被星砂填满。刘玄在窒息前看见最后一幕奇景:验魂石孔洞中伸出丝线连接所有婴儿头骨,而丝线另一端没入虚空,正系在浪琴山方向的青铜巨门之上。